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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生.jpg   

阿添伯講:

這書你拿回去,就慢慢呀看裡頭寫的故事,

一天看不完,無要緊。

一天看不完,就看一個月,

一個月看不完,就看一年,

一年看不完,嘛沒關係。你就慢慢呀看、溫溫呀看,

裡對都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會講吼你知。

等你看完。你再夠拿去借朋友看,呀是吼更多的人來看。


週六早上加完班後騎車回家,我已經快被太陽曬昏頭…


餓扁的我回家癱坐著沙發上,嚷嚷著和阿母撒嬌說,嗚,好可憐,我已經餓到完全沒有力氣…卻從手機上看到樂生的阿伯阿姆要出書,今天下午準備辦出書發表會的消息,一股衝動,盤算時間也夠,來的及趕過去,趕緊吃完飯就往新莊那去。

    

算算,距離上次去樂生好像已經是一兩年前的事情…


IMGP6757.JPG 記憶太過遙遠的讓我根本認不清楚去樂生的路,只知道沿著中正路一直騎一直騎,好像在某個地方就是了。不知是我的記憶退化了?還是時間過很快,地景和建築物的更迭讓人完全辨認不出來?結果,我騎過了迴龍捷運站,看到了個工地旁的小路,就一路順順騎上彎誕的小路…誰叫那條路和記憶中的路線有點相似,小路+施工中的建築工地+動工中的怪手,似乎是一樣的…但到了山坡最高處,我卻發現這是新院區的後方,職員停放機車之處,只好再騎回到路口借問在一旁壞帽子的路邊攤商家。


阿桑比了比前面,說:「那間白磚仔厝歪進去,就係呀!」



因為前方有好幾間白色大樓。我比了比問說到底是哪一間,阿桑口氣很不耐煩的說:「呀對卡你講是那間,你聽嘸唷?」看阿桑快變臉了,我只好悶著頭,乖乖待轉,待轉,再待轉,然後試看看,從橡木桶商店口的巷子往上騎。大不了,騎到那再問別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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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著小路上去,左邊都是捷運工地。騎到一堆看似舊厝的房子,卻又和印象中的樂生差很多,我停一段觀望,再繼續往上騎,終於看到了類似的紅磚瓦房子,和電動車,這才有點肯定自己是找對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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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路,捷運的建築物是愈來愈有規模了…

可樂生的原地保留和土地流失卻更岌岌可危…


好不容易問了守門口的保全人員,找對方向,走到了正確的目的地:蓬萊舍。一走進去走廊,看見門口滿滿的人和跑來跑去自顧自玩耍的小孩,還有認真聽著阿伯阿嬤分享的人們。一下子感覺好像直接回到多年前的時光,一切都沒有變的樣子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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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報、布條、抗爭術語、

陽光從舊窗欞灑下來的樣子,

好像都和上次來的時候沒什麼兩樣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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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,樂生的外圍真的變了好多,

只剩幾簡古厝和組合屋在飄搖的風雨中努力的矗立著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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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添伯講起為什麼會出書的緣由:他說,他原本是想講嘸免出書,不要出書。

『呀不夠,這掛學生囝仔甲哇講,有那呢多人攏嘸知央啥米是漢生病?還夠有大家是發生什麼代誌?阮是哇呢辛苦才走到這嘛的地步?』『就要講出來,才ㄟ厚夠甲多的人知央…』他想想學生講的話也有道理,所以大家就開始說故事,開始寫故事…


阿伯阿姆都很疼惜這些學生。『攏是熟面孔。只是有些人好久沒來了厚?』阿伯問著坐我前面的女生說:「呀你是畢業了嗎?呀底ㄟ讀冊?還是去做工作呀?』

 
阿添伯講:以前警察問說『這些學生仔是你們的誰?怎麼可以代表你們?』警察嘸知樣:『這群學生像比阮自己的家人還親。』『這這些囝仔攏就辛苦。阮大家去抗議,他不是要學校請假,呀就是工作請假,來甲阮作夥。』『有一概,阮大家去抗議,三步一跪走了四公里多,一堆囝仔跪甲膝蓋攏凍嘸條,看甲阮這些老人攏真嘸甘。』結果有學生仔甲我講:『這跟你們歸落十年走來的辛苦比,真正是嘸算啥。』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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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添伯講:

『這書你拿回去,就慢慢呀看裡頭寫的故事。

一天看不完,無要緊。

一天看不完,就看一個月,

一個月看不完,就看一年,

一年看不完,嘛沒關係,你就慢慢呀看、溫溫呀看,

裡對都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會講吼你知。

等你看完,你再夠拿去借朋友看,呀是吼更多的人來看。』


聽到這裡,我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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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湯伯伯的手,終於好了。記得上回參加活動看到他的時候,他的手還包著厚厚的紗布,他笑笑的說:「等了兩年又七天,總算是好了,可以把紗布給拿掉了…」他連手傷多久的日子,都記得一清二楚。

 

湯伯伯說:漢生病帶來的神經痛,讓人痛到真的是很想死。以前有個女孩子原本好好的,外觀根本看不出來有得病。她的老公很愛她,老公說如果可以花錢買到特效藥的話,那麼要他花多少錢,他都很願意。但聽說好不容易找來的有用的新藥,也只能短期讓疼病消失。等到藥效過後,依舊還是痛到不行。有一天早上醒來,大家發現女孩不見了。她的兩腳拖鞋散落在地上,可是她是多想要趕快投到大樹的懷抱裡,尋求解脫。那時有很多人看到都在哭,但至少,她不會再病痛了…


 

 

阿伯說:「有人問他:『有那麼多人在樂生走掉,你們不會害怕嗎?』」,阿伯說:「我們怎麼會害怕?他們和我們一樣都在這裡住了那麼久,聽到聲音,不是泡茶聊天,就是打牌唱歌,就像生前一樣,哪裡會害怕。」

 

或許是大家都來過數次,提問的人反倒不多。阿伯說:你們可以問我們以前是怎麼把小孩帶大的?怎麼靠養小狗和兔子謀生?


有個年輕男生問說:為什麼書名要叫做「頂坡角」


阿伯說:那是樂生以前的住址。以前外面的人,只要聽到住『頂坡角』就怕的和什麼一樣…但是大家為了要工作要賺錢,都還是會想辦法掩飾自己的身份。甚至坐公車,也不敢在樂生的站牌下車,怕會被司機發現。所以他們都會提早好幾站先下車,然後用走的,走回樂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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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位阿姨(現任會長)則是提到她很擔心生活輔導組會被和社會組合併,她說,生活輔導組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,負責了很多的事情,真的不希望被裁撤。阿姨推辭著說她不會講話,但卻幫大家準備了清涼的石蓮花茶…富子阿姨也煮了一大鍋鹹粥要給大家吃,怕大家肚子餓了…


阿添伯好不容易拱富子阿姨出來唱歌,阿姨一拿麥克風就說:「呀~莊老師咧?怎麼沒有吉他伴奏」引起大家哄堂大笑…莊育麟拿著吉他進來後,阿姨唱出了大夥熟悉的《每天早上蟬在叫》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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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生院民目前約剩二百多人,但故事採集不易,所以這本書也只能放了六個人的故事進來,其實很可惜。但要蘊釀出這本書,口述、紀錄…真的是很不容易。有位在會場一直進進出出的阿伯,據說是負責管理場地的人,小小聲抱怨說,呀都沒有採訪他。我問阿伯說,阿伯你在這裡住很久了嗎?阿伯說:「沒有很久呀。才三十多年"而已"!」三十多年,那不和我出生的歲月一樣多嗎?

 

吃完粥後,大家拿著書請阿伯阿姆們幫我們簽名。排隊等阿添伯簽名的時候,阿添伯邊簽邊說:「有人講我簽字就豪邁。蝦米是豪邁?我嘛嘸知影。」阿添伯真的很可愛^^我和旁邊的男生想了一會說:「呀…」「就…」「就很有查埔人的氣魄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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怪手和工人們繼續施工,上頭的樂生舊房舍好幾處都已經出現龜裂的情形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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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伯阿姆居住了數十載的管制房舍,已成為陪著他們渡過大半輩子的家鄉,

政府難道不能尊重這片土地上曾受過重重苦難的人們,原地保留,

甚至讓這兒成為漢生病的教育園區嗎?

 

所謂的進步,不該是讓科技取代和掩埋掉過去的歷史,

而是該學會如何尊重人權,記得臺灣這塊土地上曾經發生的歷史,不再重覆犯錯。

 IMGP6774.JPG  

 

擔心著樂生的阿伯阿姆,卻又覺得自己像個過客一樣,

有活動的時候來參加,但又和阿伯阿嬸他們不熟。

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麼的我,終究是落荒而逃了…

 

然後,心有一塊,牽掛著…遺落在那兒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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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尾厝 (雲林縣虎尾鎮民權路51巷3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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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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